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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天地會

  傳言天地會之起因者,頗近神話。謂在福建福州府莆田縣九連山中之少林寺,地至幽邃,人跡罕至。伽藍堂有塔聳峙林間,規模極莊嚴,相傳為達摩尊神所創建。寺僧誦經之暇,恆究心於軍略武藝焉。

  康熙時,藏人寇邊,官軍征討之,大受創。聖祖乃懸賞,謂無論貴賤、男女、僧道,有能應募征服之者有重賞。寺中諸徒,有勇武絕倫之鄭君達者,偕一百二十八僧應募,誓必掃蕩西藏。抵京,聖祖召見,許從軍,欲任以總兵。詢以需兵幾何?需餉幾何?答言不需一兵,有糧馬已足。乃即授以征討全權,賜以劍。劍有「家后日山」四字之鐵印。僧擇吉日,整裝行。闢山通道,臨流架梁,不數日,達藏,張營建柵。藏人探知,突進攻擊。僧軍乃轉守為攻,一戰破之。斬將搴旗,累戰俱捷。藏人行成,約仍獻貢物,遵約束。僧軍出征未三月,不損一人,不折一矢而凱旋。聖祖忻賞有加。將如約,惟所欲與之,而僧等乃一無所欲,各願放歸故寺,優游以終。君達留就總兵職。上乃大賜宴,賞金銀絹帛無數,並御書「聖澤無疆」匾額以及「英雄居第一,豪傑定無雙」、「不用文章朝聖主,全憑武藝見君王」、「出門朝見君王面,入寺方知古佛心」各聯。僧軍歸寺,居民歡迎。

  顧是時廷臣有陳文耀、張近秋者懷叛志,以僧軍武勇,憚不敢發,謀除之。百計譖於帝,謂『官軍屢為藏人所敗,寺僧乃能征服之,設若輩有異志,朝廷滅亡猶反掌耳,竊為國家危之』!帝聆言大驚,曰:『然則奈何』?文耀、近秋言有守兵三、四百,足滅之。帝不許。文耀、近秋謂以火藥焚之必盡殲。於是命文耀、近秋率兵至閩。顧九連山既極幽深,而寺又在邃密之地。正在搜索,有馬儀福者願為先導。儀福亦寺僧,武藝居第七,然性極好色,卒以引誘君達之妻郭秀英及其妹玉蘭為眾所不容,驅之出。儀福銜之。至是,文耀、近秋居為奇貨,許酬以官。因乘夜引至寺,埋火藥,復積柴草,引以松香,燃之。達尊神現靈救之,遣朱開、朱光二天使引十八僧遁。儀福見有遁僧,急追蹤擒之。忽濃霧蔽天,追者迷於所向。十八僧乃得達沙灣口,道經黃泉村,有十三僧戰死其地。於是徒黨相謂曰:『彼等雖死,繼歷萬年,此讎不復不已』。時生存者五僧,曰蔡德忠、方大洪、馬超興、胡德帝、李式開,即所稱為前五祖者也。儀福卒為同黨友人所殺。以儀福武藝居第七,故會中禁言七。五僧焚死僧之尸而葬之,匿橋下,適泊有舟。舟子謝邦恆、吳廷賁見之,迎之舟中,宿焉。翌日,辭別。乃與以祕密符號,為將來承認之證。

  方五僧未離黃泉村時,適有兵隊至而搜索。有勇士吳天佑、方惠成、張敬照、楊杖佐、林大江五人告以今已被害,因得安全遠遁。既至惠州府之長沙灣,後又有軍隊追躡,而前有河流。達尊神乃再遣二使現形救之。一持鐵板,架作橋渡之。僧因至寶珠寺,轉而至石城縣之高溪廟。有天使給以食物用品。中有三僧疲勞,互相扶持,強起行,向東方進發。不數日而寺廟即消失,四鄰咸大駭詫。僧既行,猶慮有兵士追蹤,避至湖廣,抵閻王廟,賴其守者黃昌成及妻鍾氏,宿半月,再去之。至丁山之一小港。無意間,忽遇秀英、玉蘭,並君達之子道德、道房,於是相與結合,往祭君達之墓。蓋君達此時,已為文耀用紅絹縊死。墓祭時,來兵士一隊。正皇急間,忽一桃劍自君達之墓躍出,秀英握得之。其劍柄刻有「反■〈氵月〉復汩」文字,又有雙龍爭玉圖。秀英持劍亂揮,斬首無算,遂脫險。無何,此事為近秋所聞,特派兵士搜索秀英。秀英先知之,乃以劍與二子,令速遁,而己則與玉蘭投三合河死之。謝邦恆得其尸,葬之河畔陵上,並為立石碑一誌之。

  五僧聞近秋之暴橫,欲擊之。匿森林中伺其來,出不意,突擊之。乘其兵士周章狼狽之際,斬近秋。兵士怒而反追,會吳天成、洪太歲、姚必達、李式地、林永超五人救之;是即會中所稱後五祖也,或謂之五虎。五僧復還高溪廟,再過寶珠院,倦無臥,飢無食,困苦殊甚。至是而遇創會之陳近南。

  近南曾為學士,於帝之焚寺也,力爭以為不可。以文耀、近秋之讒,不得已辭職。痛僧之遭讒也,益與僧黨相結。近南家湖廣;返里,就白鶴洞研究道教。後又以代僧復仇,變形為卜者,作江湖遊。至是,適遇五僧。憐其困,迎至家。後其黨員相遇,詢自何處來,必答言「來自白鶴洞」者以此也。

  後近南以所居隘,不適於謀事之用,因告僧曰:『距此不遠,有下普庵者,後有一堂甚寬廣,俗稱紅花亭,可居之,徐圖復仇』。眾因移居於紅花亭。

  一日,僧逍遙河上,見中流浮至一物。審之,一大石香爐也。檢其底,有「反■〈氵月〉復汨」四字,又有小字一行,注明五十二斤十三兩;是即與會中白錯鼎同形,因是鼎失於杭州故也。時既有香爐,因取樹枝與草以代燭香,注水以代酒,祭告天地,期必復寺讎。不意樹枝與草忽焉自焚,眾以為得請之兆應,歸至紅花亭,以告近南。近南曰:『此代將覆、汨朝復興之天意也』。以為復仇之期已至,即日明揭旌旗,發傳單,召將士。時有朱脣美丰儀之少年,手過膝,耳垂肩,儼若劉備。眾見其態度非常,詢之。則曰:『我朱洪竹也,乃明思宗之孫,為李妃所出。先帝為北胡篡奪,懷復仇之志久矣。今見諸士以明代故,仗劍群起,特來相助耳』。眾聞之,推之為主。以次日為吉日,宰牲祭旗,部眾咸集旗下。近南對眾言曰:『武裝諸君,宜各別擇吉日,歃血盟誓,以武裝者為兄,後來者為弟』。近南即自為香主,擇甲寅七月二十五日,以紅花亭為兄弟盟誓之地。各會員即以其日為誕日,稱為洪家大會。是夜,天顯瑞兆,南天光耀,有燦爛之星辰,作「文廷國式」四字。近南從天意,取以為元帥旗。而東方復發紅光,紅音同洪,故即以為姓。拆之為「三八二十一」,即以作符號焉。

  近南籌畫一切,以蘇洪光為先鋒,吳、洪、姚、李、林與五僧為中堅。令吳、方、張、楊、林至龍虎山,募集兵馬,整理後備。近南乃發令於次日進擊官軍。不意官軍至強,一戰而敗洪軍於山中。於是近南特開軍前會議,決暫退至萬雲山。道經萬雲寺,為其院長萬雲龍所知。雲龍即浙人胡得起也,貌魁梧,膂力過人。以少年曾殺人,懼罪為僧。至此,見僧軍卻退,驚問其由。則大怒,謂『胡人何無道至此,誓必滅之,以雪幼帝之恥』!近南見勇猛,以幼帝介紹之,命為大哥。雲龍則歃血設誓,以示非覆清興明不已。

  八月二十日,再戰。雲龍提二棍,痛擊官軍,不幸於九月九日中矢而斃。餘軍見大哥被殺,皆潰。五僧乃潛匿。俟官軍去,燬雲龍尸,裹以紅絹,葬丁山下。墓前有九曲河,後有十三峰、右有五樹、左有一樹,以為標記。近南尊之為達宗神,建三角形之萬年塔,密加刻畫之九話塔各一。

  事畢,乃遍覓幼帝而不知其蹤。乃相與議後事。近南曰:『近頃大敗以來,知時機未至,政府尚不能覆滅。然不久必亡,明當復與,幸勿遽萌懈志。惟勸諸兄弟暫時解散,隱遁江湖山澤間,靜以待時。予今亦暫與諸君別,遊歷各地,以觀時機。如洪家有可告成之豫定日期,尚望必來,勿爽約也』。遂對眾作禮而去。於是諸黨徒四出運動。臨別作詩,詩曰:『五人分開一首詩,身上洪英無人知。此事傳得眾兄弟,後來相會團圓時』。此即黨人所持以為會員之證者。散後,周遊各省。後於惠州府高溪廟,再圖大舉。然頭目生存者僅洪光一人,未幾亦死。旋傳洪光復生。其所以復生之故,傳說亦至詭異,然要不離復明之思想,借以為收拾人心之計而已。

  意謂思宗縊死之際,京師為李自成所陷,帝縊於柏樹。有寵任之宦官黃承恩者,冀得附葬明陵,欲與帝共縊死。然更無他柏可縊。將欲縊於同枝之上,又恐冒瀆尊嚴。不得已縊於帝足而斃。不意後之尋得帝尸者,轉以承恩為叛逆,棄之於野,遊魂無歸。當大軍雲集於高溪廟時,達摩憐其遊魂無依,即將其靈移之於洪光尸。更生後,定名曰天祐洪,重握三合軍之司令。統三合軍連戰連勝,掃蕩七省。四川之戰,不幸為官軍擊斃。於是三合軍即四散,而七省亦一律為官軍所恢復矣。

  哥老會及其他各祕密社,傳說雖略有差異,而其言焚寺斃僧,以逃出之五僧作為五祖,圖復讎於萬一,則出於一。此種傳說,綿歷數代,輾轉口傳。其謬處,識者當自能辨之也。

  ●三合會

  三合會或稱天地會,世人以此名之,會中人亦即以自名,遂成為通稱。或曰即三點會。凡清水會、七首會、雙刀會等,皆其支會也。

  三合會之成立在康熙甲寅。相傳其原起之目的,以少林寺僧既被官焚殺,志在復讎,或有疑為未必然者。然觀其尊信一種神秘儀式,自知為僧道創始之者無疑。至其叛亂之事,則以乾隆丁未臺灣林爽文始。

  林為彰化縣大理杙人,乃三合會大頭目。數十年間,土人多黨於三合會,以免地方官暴政者。忽為大吏所聞,即令總兵柴大紀率軍三百剿捕。於是林與土人起而拒補。某夜,突襲官軍營,破之,斬其司令官,陷彰化。旋又進攻各地,圍守諸要隘,絕官軍糧道。官軍久為所苦。及福建援軍提督黃某、總兵普某至,夾擊之,遂大敗,退保大理杙。中途遇伏,幾至全軍覆沒。林舉家遠遁番夷中。時有一女黨人鄭氏者,容貌絕麗,多武勇,能使劍彎弓,槍百發百中。領殘軍,指揮中要。屢與官軍戰,多所擒斬。然極淫肆,黨人中無可其意者。適擒獲官軍一武員,迫之,則加以詬辱。鄭大怒,斬之,醯其頭。後三合會大失敗,鄭匿廣東,卒被捕殺。

  嘉慶己巳,有三合會支派清水會會員胡炳耀等十七人,在江西崇義被捕,治以叛亂煽惑之罪,僇焉。

  丁丑,三合會員增至千餘人,其會員有犯事被刑者。戊寅,又大敗於梅嶺,常稱兵以與廣東官吏抗。會員在江西者亦甚多,常干涉行政,官吏畏之。

  道光壬辰,兩廣、湖南各山之猺人叛,傳言為三合會所煽惑。官軍征之,即因以征三合會,殺二千人。一時居於猺族官軍間之三合會迷於向背,卒結猺人以攻官軍。某夜,猺效田單火牛之計,燃火於羊角,驅群羊至山。官軍怪而進擊之,猺即自後突出襲擊。官軍大敗。後猺以得賄故,退入山。三合會乃獨當前敵,被戮者無算。官軍遂獲勝。

  如上所言,三合會蔓延之廣可知矣。當是時,臺灣、兩廣、江西南方一帶,三合會至跋扈,而以福建為醞釀之所。雖官吏下嚴令痛制之,卒無效。蓋此種祕密社會,不獨為官吏所憂,其挾此主義,自閩、廣往馬來及南洋各島或暹羅、印度諸地者,所至往往盜殺,為地方官吏之害。且黨羽既多,即不願入會者,亦多憚而求其保護,受逼迫而入會矣。

  庚戌,三合會擾兩廣各地。粵寇洪秀全效之,起事廣西,輾轉而至中原。

  秀全本農家子,嘉慶壬申生於花縣,距廣州七十里。幼喪父母,於鄉里授徒為業。屢應省試,繼而流寓四方,陰結同志,賣卜江湘間。先是,粵人朱九濤倡上帝教,秀全及其鄉人馮雲山等師事之。九濤死,乃推秀全為教主。

  丙申,秀全、雲山同至廣西,居桂平、武宣二縣交界之鵬化山,傳上帝教。初,桂平有保良攻匪會,為秀全、雲山所設。立會講教,官吏已陰惡之。至是而秀全、雲山與盧賢拔等造「真言寶誥」諸書,柲密傳布。蓄髮易服,潛伏山林,遣人遊說四方。會大疫,歲饑,人心所在傾動,附從者日多。於是秀全舉兵金田村,移屯武宣縣東鄉,招集四方豪暴。時三合會各頭目之有武器者悉歸秀全軍,然以其教義相異,不久輒散去,惟粵人羅大綱從之。世多以秀全為三合會首領,呼粵寇曰「三合賊」,實大謬也。秀全僅容納三合會之一部分耳,非自為三合會員也。雖其復明逐滿,兩者俱同,蓄髮易服,不背三合會之主旨;然三合會所奉為道教、佛教,上帝教所奉為基督教,其根原實大相刺謬。秀全嘗語人曰:『三合會之目的在覆清復明,其創始在康熙時,主義雖正當,然必至二百年後,如今日始可為覆清之舉。至於復明,則又似是而非。既還復吾舊有之山河,必當別建新朝。今乃以復明為言,焉可以得人心?若就吾真教言之,全賴上帝之威力為援助耳。其得助多者,以吾等數人敵彼百萬可也。予是以不知有孫臏、吳起、孔明各名將,三合會果有何價值哉』!此其語實確有所見。後之稱太平國王效亂世英雄之所為者,非其素志也。

  厥後,貴縣林鳳祥、漢陽萬大洪、湖南衡山洪大全等來歸,勢大振。即分諸將席卷廣西,進陷永安,創國號曰「太平天國」,自稱天王。所向無敵,遂進陷江寧,據之;而三合會亦紛起於各地矣。

  當己酉年,新嘉坡陳正成設三合會支部於廈門,命名曰七首會,入會者數千人。咸豐辛亥,傳聞至廣州。官吏調查三合會,欲鎮定之。遣道員某逕捕正成。正成被捕拷問,令自述。英領事以其為新嘉坡籍,欲干涉之,然不知其拘於何處。方偵察間,正成已斃於拷問之下。舁其尸以肩輿,仍棄之於其寓前。後由黃威代領其眾。時官吏橫暴,迫劫豪富財貨之事時有所聞也。

  癸丑,以官吏強奪豪富黃某之財,黃威保庇之,率二千餘人起兵。其隊長多新嘉坡人。奪廈門附近二市鎮,附從者增至八千,遂進而據廈門。威出示諭,自稱明軍指揮官,大抗官軍,而不擾外人。其戰也,持人道主義,尊生命,晝戰夕休,不尚夜襲。然卒未能持久者,以糧餉、彈藥不足也。明軍於是啟城,議款而去。明軍既去,官軍入城市,縱劫掠,戮及重稚,刀鈍而不血,則並縛數人而投之河,不可理喻。英領事通牒勸止,亦無效,乃用威壓之計,以兩軍艦泊香港,若將強制者。於是洋場及船埠四周俱免於禍,餘則有一日斬殺至二千人以上者。

  廈門為七首會占領時,上海復有三合會起事。時閩、粵兩省人之在上海者約十四萬,多三合會會員。粵劉麗川、閩陳阿連等群謀襲上海城。事未發,為地方官偵知,捕粵、閩頭目七、八人。粵、閩人大怒,致書地方官,謂『信偶爾之浮說,究何理?不速返者,立斫汝頭,毋後悔』!地方官大駭,返而謝之。八月二十日,適地方官致祭孔子廟。黎明,麗川、阿連等六百餘人潛匿北門外,待啟城,即入襲縣署,迫知縣袁某繳印。袁罵曰:『印為天子所賜,汝欲印者,先取吾頭』!麗川黨人大叱而斬之。眾乃圍道署。而黨徒已集萬餘,城中鼎沸。官吏命守兵放大砲,眾仍不退,並迫道員吳某繳印。吳恐蹈袁之覆轍也,即解綬與之。麗川取其印,縛吳,奪官家銀無算,城亦陷。時其黨悉以紅巾為號,因稱為「紅巾賊」。後數日,麗川、阿連等欲殺吳,眾大譁。美總領事麥轄爾聞之,告麗川,使以吳付之。麗川不許。然有二西人潛誘吳自西門縋城逸,匿麥所。麗川大怒,將攻租界,租界防益嚴。鎮江之官軍聞上海陷,乞購大砲數尊於洋人,不允,乃強奪之,與洋人鬥,死者數十人。官兵營於跑馬場,凡四千餘人,時或嘲弄洋人而毆辱之。於是駐滬各國領事請於總督何桂清,欲移軍於跑馬場。桂清猶豫未決。各領事又致書,令速移,謂將以兵力奪取。時英、美軍艦之在上海者各一艘,合租界所有洋兵得三百餘人,各戒嚴以待。桂清以為仇洋人,則洋人必惡我而助敵,轉而攻我,則滬城何以復。遂自至租界謝罪。時官軍集上海者萬餘人,借洋人之力為斷糧道,復向城中砲擊。麗川聞洋兵之助官軍也,率死黨百餘人犯圍遁。

  庚戌,三合會蜂起兩廣各地。見秀全之得勝也,勢益張。咸豐甲寅,兩廣皆亂。其年,占領廣東之肇慶、佛山、東莞各地,廣州幾為所包圍,珠江悉為所據有。占領各地之頭目,雖多放蕩無賴,然軍隊尚有紀律。統率之者亦多得力,又知公表其目的,其旗有「反清復明」等字。而對於外人,亦知竭力聯絡之。然自此官軍與三合軍顯有區別,而官軍之運餉廣州者,轉得利用外人之助,懸外國旗,安然行過三合軍之砲臺與軍艦間矣。

  十一月,廣東豪商集備艦隊,運兵向佛山,與三合會戰。三合軍大勝,獲軍弁四、五十人,且戮兵士無算。後又戰於珠江,即用此艦隊攻破官軍之兵艦四十四艘。

  在廣東通商之外人,惡亂之久也,遂亦不望三合會之有成功。而被累尤甚之英人,亦漸袒官軍。會三合會渙散,中有率黨而遁者,泰半至廣西之外郡,餘八千人。至桂林,與將軍羅某合,形勢遂大變。乙卯,官軍益順利,而省城外十數村鎮皆為官軍所克矣。

  廣東總督葉名琛之鎮懾三合會也,為法至嚴。然兩廣、江西、福建諸省尚時時暴動。方英、法同盟占領廣東時,石達開自湖南進兵廣西,欲攻據桂林。三合會乘之,乃再有回復之希望。戊午,陳清康率兵數千會集於廣東之北,隱有占領廣東之計。將待同盟軍退,即擬起事。適攻擊桂林之粵寇遇強悍之官軍,突圍逃廣東。更於中途脅諸無賴,加以三合軍,勢遂益盛。其主力軍乃再向廣西而進。

  主力之粵寇既去,官軍乃逕攻三合軍。並用賄通、懸賞等法,潛約三合會副統領陳政及諸頭目謀殺清康,率眾投降。政遂斬清康,官軍乃大得勝。官吏為升職地,欲以血戰報告,乃捕與內應無涉之三合會員二千餘人斬之。於是十年之間,凡三合會之在廣東及其鄰境傳播無政府論者,悉處以極刑,捕縛者一不宥恕。其家族之幸逃至香港者,既無官吏管轄,則仍昌傳反清復明之主義焉。

  光緒丙戌,廣東惠州府寧山有三合軍三千人抗官起事,別有石工四百編一隊,為三合軍之應援。由香港至九龍山會集,至歸善,則寧山之三合軍已為官軍擊敗。於是此援軍即解散矣。

  戊戌,三合會頭目李立亭、洪振年等起事於廣西鬱林、南寧一帶,連陷各城,所餘僅梧州、桂州耳。官軍多投降之。粵寇以後,此為第一大亂。延十數月,官軍鎮定之。

  庚子,三合會頭目鄭弼臣等與興中會□□□□□相約,受其指揮,在廣東惠州樹革命幟,所在響應,從者逾二萬人。然外絕輸運彈藥之途,官軍之援兵頻至,不可支,遂解散。是役也,日本山田良政亦戰死於虎頭山。

  以上為三合會小歷史。其宗旨始不過反清復明。自□□變化其思想,易而為近世之革命黨,其徒黨遍伏各地。辛亥革命之所以風靡南方者,三合會未始無力也。

  此外則有海外三合會,由中國本部黨員扶植其勢力於海外,不僅以傾覆政府為宗旨,貧病死喪,亦互相援助。以是僑民欽其義,入會者益多。

  十九世紀之初,諸會員之自福建、廣東而至南洋群島者,每於其地犯法,或保庇犯法之人,殖民政府無如之何。且不僅因犯罪而騷擾,猶有因各公所會員屢起爭鬥者。必大經殘殺以後,始略鎮定。然固不抗叛殖民政府,即其政府起而鎮服之,亦不違異。以其所懷思想,雖為無政府主義,然不過自相爭鬥耳。

  道光辛丑,中、英之戰端既開,新嘉坡之三合會即因以再起覆清興明之望,屢與殖民政府協商。時各頭目多蒙宕不羈,惟部下悉無賴,常劫奪財物,殖民政府欲有以約束之。於是向各公所會員,強行錄載人名。由是得揣測其會員之多寡,知其頭目為何人。遇會員有違法者,其責任始有所屬。數年來,政府大便利之。後來者十九皆三合會員。殖民政府及思為一網打盡之計,於數十萬之中國人特定一審判權而保有之。於是各會員始與其地之政府為敵,更秘密運動以求勝之。而其地政府之官吏,亦漸覺其言語、風俗之異,不易應付。且中國人之至自各內地者,語言又互異,雖鎮壓之責任在各頭目,然不能悉通其土語,即無從約束焉。

  三合會之在南洋各地或英屬各地者,其地之政府,恆視為害物。暹羅亦然,且其勢甚盛,凡其地有大暴動,必三合會所為。於澳洲,亦以反抗其地之官吏,致其政府橫生議論。於北美洲,則肆行殺害,強奪擄贖,其惡名高於太平洋海岸。犯事以後,輒用祕密勢力,由諸兄弟庇之,以是得常逃法網。

  其在香港之三合會,則發端於殖民地建設之日。道光乙巳,凡反抗殖民政府者,皆烙印於頰,監禁三年。又制定放逐之法令,其年又改正之。惟三合會員犯有不法情事須處罰者,不烙印於頰而烙於腕。其判定,一任判事為之,廢放逐之令。然此法曾未實行。而三合會反抗政府,亦無公然之舉動。蔓延日久,至咸豐丁巳中、英開戰,乃於香港備攻廣東。以八百苦工編為教練隊,苦工皆客民也,大抵屬於三合會。其數頭目以排滿故,曾於英軍有所協商。

  光緒丙戌,三合會以苦工營業之紛爭,各公所曾有械鬥。其主動者為萬安及福義興兩派。萬安之頭目,充中國偵探。被捕後,以團體不法行為之罪付之高等法院審問之。旋准其保釋,出獄,即逃歸歸善。華官偵知所在,舉兵捕之。自後安與義興,即因此時有爭鬥,兩派互以數人投之獄。

  丁亥,制定祕密結社各條例。凡應拘禁於公所者罰銀千元,會員之應拘禁者罰五百元,且禁止單會。香港二三十公所皆祕而不宣,其牆壁僅有字畫旗幟以為裝飾及各會員捐款簿一冊,餘無所有。各公所均祀關羽,每以六月二十日為其忌日、以五月十三日為其生誕,皆慶祝。公所會員,多有於外洋犯事,因求保庇而入會者,或有因掠奪遠行而入會者,或有因欲在廣東各港灣劫奪而入會者,或有因放火迫脅掠奪而入會者,或有客民孤寄欲求安全而入會者。然多數會員均能嚴守會中法律,堅持目的而不變。要之,所有會員,無論其為貧病死喪之扶持而入,或為求免會中諸種壓制而入,或為好奇而入,或為種族革命而入,或有所利己而入,而皆同抱一傾覆政府之念。歃血以後,眾志即團結矣。

  公所:設會之始,曾立五大公所,每公所各分配以數省,為五黨派。年代久遠,公所漸失,而亦無大聚會。然各以意立旗旆徽號,別為五部,各以特別之文字記之,專用於各部。色彩亦各有別。其旗左右各五種,分隸五祖,記五祖之名於上。復書意造之字,五字為一句以別之。

  第一部稱為一九梯,分配於福建、江蘇,記號為江彪(即彩字),旗為黑色,記前祖蔡德忠、後祖吳天成之名,配以青蓮堂及鳳凰群等字。是部之印為菱形。第二部稱為十二梯,分配於廣東、廣西,記號為洪■〈虎夀〉(即壽字),旗為紅色,記前祖方大洪、後祖洪太歲之名,配以洪順堂及金蘭群等字。是部之印為三角形。第三部稱為九梯,分配於雲南、四川,記號為淚■〈虎合〉(即合字),旗為深紅色,記前祖馬超興、後祖姚必達之名,配以家后堂及蓮章群等字。是部之印為四角形。第四部稱為二九梯,分配於江南、湖廣,記號為淇■〈虎和〉(即和字),旗為白色,記前祖胡德帝、後祖李式地之名,配以參大堂及錦廂群等字。是部之印為平行四邊形。第五部稱為四七梯,分配於浙江、江西及河南,記號為泰■〈虎同〉(即同字)旗為綠色,記前祖李式開、後祖林永超之名,配以宏化堂及得興群等字。是部之印為圓形。又各以意造之■〈霓龍〉■〈霓虎〉■〈霓龜〉■〈霓蛇〉■〈霓〈山上乃下〉〉、■〈虎公〉■〈虎侯〉■〈虎角〉■〈虎子〉■〈虎男〉、■〈霓隂〉■〈霓樣〉■〈霓合〉■〈霓化〉■〈霓成〉、■〈虎春〉■〈虎夏〉■〈虎秋〉■〈虎冬〉■〈虎季〉、■〈霓金〉■〈霓木〉■〈霓水〉■〈霓火〉■〈霓土〉、配分五部,各從其次,製為旗。

  中世之大公所,有稱為廣惠及肇義慶者。公所之大哥曰何胤,殆死於五十年前。未死之前,有廣東、福建之大首領每於夜間聚集於公所。何歾,會員益不和,互相爭鬥,遂成數派,而各設公所。插旗幟於木斗之上,稱「木楊城」,以參拜唐太宗李世民為宗教儀式,即獻之於少林寺以為根據。旗分五部,凡集會均用之。

  會員:公所這首領稱「大總理」,或「元帥」,普通稱「大哥」,為萬雲龍所擬。以下之頭目稱「香主」,普通稱「二哥」,為陳近南所擬。再次之頭目稱「白扇」、或「先生」、或「三哥」,再次為「先鋒」,為天祐洪所擬。次為「洪棍」,以執行會員之刑罰。以下總稱「草鞋」,為最下級,供服役、使令、隨從等事。

  入會式:入會式稱為「作戲」或「放馬」。舉行日,會員咸蒞會,謂之「看戲」,須俟入會者有五十人以上方舉行。會員謂之「香」。入會者謂之「新丁」。入會者須有頭目紹介,為收取入會費之保證。若頭目為其叔父,令教以入會式之舉止問答。凡富貴人、學問家、官吏、農夫、商人、兵士、莠民、盜賊、乞丐,苟存忠義之志思復明者,均得入會為洪家兄弟。會場則臨時設於郊外,方約五丈,分外部、中央、內層三區。其行儀式之祕密室,則取陳近南之亭名作隱語,謂之「紅花亭」。中祀關羽,額曰「忠義堂」。堂中央設種種神座,如女軍神關英以及前五祖、後五祖、鄭君達、萬雲龍、鄭玉蘭、郭秀英、周洪英等;此外如洪家之已故會員及其他有關係者亦列之。神座前設高溪塔,盛果實。又有細加刻畫之九話塔。香爐有「反■〈氵月〉復汨」等字樣。其餘則有紅燈、官傘、七星刀、刻畫龍鳳之棍棒以及木楊城之木斗。案前列燭無數,下有七星劍,以明覆滿興明之意。有算盤,以算滅清後明帝再行登位之日。有紅燈以辨真偽。有尺以比較會員之行為,且以計天地合一之處。有秤以表正義公道。有鏡以照破一切順良邪惡。有翦刀,謂可翦開蔽空之暗雲。有桃枝,以明劉備、關羽、張飛結義之意。此外有珠串、木魚抱合一劍,以成穹窿之形。下置一橋,以為五祖由少林寺逃出時下降之橋,雜取銅、鐵板為之,外更作溝渠圍之。紅花亭前有休憩室二。各部門前均有衛兵拔刀挺立。衛兵更以竹圈植立門際,凡入會者必經過此竹圈。然以事須祕密,多於普通室舉行。室中裝飾亦略,或以他物代之。除關羽外,諸神之名,僅以紙寫之。且常於夜中舉行。俟會場準備已畢,公所之頭目、會員均披明代衣冠,紅巾結髮,以次入會。置木斗焚香,拜五祖。其時一舉一動,咸誦規定之詩句為之。祭畢。大哥坐神前,香主坐左,先生坐右,草鞋則均立,會員則散坐遠處,衛兵則帶劍各立門際,先鋒則導入會者居休憩室。

  次則入會者散髮入第一圈。其門口甚狹,皆須匍匐而入。至門口時,衛兵與入會者作問答如下。衛兵曰:『何故來此』?入會者曰:『意欲列名軍籍,為洪家兄弟,故來此』。衛兵曰:『何以知可為此間兵士』?入會者曰:『見有召集之示諭故』。衛兵曰:『誰教汝來』?入會者曰:『由於己意而來』。是時保證人導入會者入第二圈。衛兵曰:『自何處來』?入會者曰:『自東方來』。衛兵曰:『誰為保證人』?入會者曰:『保證人某』。衛兵曰:『兄弟食三分米、七分沙,困苦否』?入會曰:『兄弟所食,我亦食之』。次乃入第三圈。衛兵曰:『劍與頸孰堅』?入會者曰:『頸堅』。是時入會者袒其衣,露右手及肩,執香三枝或六枝。先鋒首為誦規定之句,膝行,導入會者入內室。其門際又有衛兵作問答如下。先鋒告衛兵曰:『高溪之天祐洪率新兵數千,欲加盟我軍。遵桃園兄弟之約,來報香主。新兵咸願以洪為姓,請香主於五祖前鑑照吾人之神,以嘉納吾人之行為為禱』。衛兵曰:『命天祐洪晉謁五祖』。先鋒曰:『我敬從是命』。香主曰:『汝為何人』?先鋒曰:『我高溪天祐洪也』。香主曰:『勿譫語!無姓天之人。汝究生於何處』?先鋒曰:『我乃明思宗宮中宦官,忠心義氣,以復讎為事。欲再興明室。我以天為父、地為母、日為兄弟、月為姊妹。天以洪為治,日月為明,故我自名天祐洪,言天必護洪也』。香主曰:『天地日月之姓若何』?先鋒曰:『天為興,地為旺,日為孫,月為唐』。香主曰:『汝經若干之路而來』?先鋒曰:『我歷萬里而來』。香主曰:『幾人與汝偕來』?先鋒曰:『三人』。香主曰:『汝何以獨到此』?先鋒曰:『謝哥前行,萬哥後行,我居其中』。香主曰:『汝自何方來』?先鋒曰:『日月照東海時來』。香主曰:『汝來,由大道乎抑小徑乎』?先鋒曰:『由大道之中央來此』。香主曰:『汝既為洪家先鋒,何書為汝之祕略?試說之』。先鋒曰:『我有文武書』。香主曰:『文從何人?武學何人』?先鋒曰:『文從孔子,武學養由基』。香主曰:『自何處習之』?先鋒曰:『在紅花亭習之』。香主曰:『讀至何書何項』?先鋒曰:『「百萬書」「洪水橫流」之項』。香主曰:『何處演武藝』?先鋒曰:『少林寺』。香主曰:『汝先為何』?先鋒曰:『洪氏』。以下尚有種種隱語問答,不及備載,姑從略。

  問畢,先鋒導入會者至劍橋下,膝行執香。香主演述以下各語,作禮拜。其語曰:『吾人當吉凶與共,以求回復天地萬有之明,滅絕胡虜以待真命。吾人當虔拜天帝、地皇、山河、土榖之靈、六惡之靈、五方五龍之靈以及無邊際之神靈。創造以來,百事提倡。其古人所知而足為後代教訓者當傳遺之。諸兄弟,今再導汝於忠義之中。吾人當以同生死誓於上天。今夜吾人各介紹數新信徒於天地會,倣桃園結義故事約為兄弟。洪其姓,金蘭其名,以合為一家。自入洪門之後當一心同體,互相扶持,毋許有彼我之別。今夜拜天為父、地為母、日為兄弟、月為姊妹,復拜五祖及始祖萬雲龍等與夫洪家之全神靈。今夜吾人跪拜爐前,心神立即清淨。吾人各刺指血混啜之,以為同生死之盟誓。

  吾人以甲寅年七月二十五日丑時為生誕時。凡昔二京十三省,留一心同體,人人互求幸福,各分其勞,毋或疏隔。一遇今朝廷王侯非王侯、將相非將相,人心動搖,即為明代回復、胡虜剿滅之天兆,吾人當決行昔時陳近南之命令,立亭作橋,開天下太平之城,以實行作戲。歷五湖、四海以求英雄豪傑,握木楊城主權,焚香以設山河同永之誓。凡新會員,各以其範圍行所任務,順天行道;順天者存,逆天者亡。如有能回復明代、報仇雪恥、建設天下太平之治者,及身封王侯,子孫則歷世永昌。違反是道者,應滅絕於劍戟之下,且須滅絕其種。惟忠心義氣之人,得受永遠之福祉。吾人受生於天地,被日月之所照,結義以後,啜血盟誓,上仰神明之降鑑,當各表誠意,以矢三十六誓』。是時下級會員之所謂草鞋者,進三十六誓書之黃卷於香主。卷中右繡雙龍爭玉圖、左繡鳳凰追玉圖,上下各飾以花鳥,背面四隅各書「反清復明」字樣。受此卷者,一人跪右足、捧以右手,一人跪左足、捧以左手,各提其一端。他會員亦一律長跽,聽香主朗誦三十六誓詞。朗誦畢,皆起立,引入會者至神前,各執香焚之。復執一雄雞,斬其頭,香主以碗盛其血,以釘刺新會員左手第二指,滴其血於碗,乃焚三十六誓詞。將其灰同調入碗,各固其信誓以啜之。

  其後則新會員行相見禮。大哥各以紅紙包錢四文與之。新會員咸納入會費銀一元,會中即於是夜以紅布票印成祕密符號及公所名與之。登錄簿籍後,復給以會規二十一則、十禁、十刑,令知所遵守。

  三十六誓:

  一、自入洪門之後,爾父母即是我父母,爾兄弟、姊妹即是我兄弟、姊妹,爾妻即是我嫂,爾子姪即是我子姪。如不遵此例、不念此情,即為背誓,五雷誅滅。

  二、倘有父母、兄弟百年歸壽,無銀埋葬,有白燐飛到,求兄弟相幫,必要通知各兄弟,有多幫多,無錢出力,以完其事。如有詐作不知者,五雷誅滅。

  三、各省、外洋洪家兄弟,不論士、農、工、商,江湖之客到來,必要支留一宿兩餐。如有不思親情,詐作不知,以外人相看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四、所有洪家兄弟,未相識掛牌號,說起投機,必要相認。如有不認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五、洪家之內事,父不能傳子、子不能傳父、兄不得傳弟、弟不得傳兄以及六親、四眷一概不得傳。講說以及私傳衫仔腰平以及本底私教私授、貪人錢財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六、凡我洪門兄弟,不得做線捉拿洪門兄弟。倘有舊仇宿恨,必要傳齊眾兄弟,判其是非、曲直,當眾決斷,不得記恨在心。倘有不知者捉錯兄弟,須要放他逃走。如有不遵此例者,五雷誅滅。

  七、兄弟患難之時,無銀走路,必要相幫錢銀水腳,無論多少。如有不念親情者,五雷誅滅。

  八、捏造兄弟有逆倫以及謀害香主、行刺兄弟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九、不得奸淫兄弟妻女及兄弟姊妹。若犯者,五雷誅滅。

  十、兄弟託寄銀錢以及什物,必要盡心交妥,逮到支還。如有私騙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十一、兄弟寄妻託子或有要事相託,如不做者,五雷誅滅。

  十二、今晚入洪門,年庚八字須要報真姓年月日時。如有假報瞞騙五祖者,五雷誅滅。

  十三、今晚入洪門之後,不得歎息自怨入錯,當天解愿。如有此心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十四、私劫兄弟財物、暗幫外人搶奪兄弟財物者,五雷誅滅。

  十五、不得強買兄弟貨物,以及騙買爭賣亦不得強為。如有恃強欺弱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十六、所借兄弟錢財物件,有借有還。如有欺心不還、不念情義者,五雷誅滅。

  十七、或有搶劫取錯兄弟財物者,即速送回兄弟。如有欺心不送回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十八、倘或被官兵捉獲,此乃天降橫禍,不得供出洪門兄弟,亦不得記念舊仇,亂供兄弟。如有亂供兄弟、不念洪門結義之情者,五雷誅滅。

  十九、兄弟被捉去,或出外日久不得回家,留下妻兒子女無人倚靠,必要留心幫助,以得長大成人。如有詐作不知者,五雷誅滅。

  二十、有兄弟被人打罵,必要向前,有理相幫,無理相勸。若係屢次被人欺打者,即傳知眾兄弟商議。若其家貧,必要幫助錢財代他爭氣,如無錢者出力;不得詐作不知。如有犯此例者,五雷誅滅。

  二十一、各省、外洋兄弟文書物件,有官府追拿,即時通知他逃走為上。如有不通知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二十二、或賭博場中,不得使假吞騙兄弟錢財以及串同外人騙賭,貪圖利己以傷兄弟。有此欺心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二十三、不得捏造是非。有增言滅語、離間兄弟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二十四、不得私做香主。入洪門之後,三年以外為服滿;果係忠心義氣,有香主傳授文章,或前傳後教、或有三及第保舉,方可做得香主。如有私自為之者,五雷誅滅。

  二十五、自入洪門之後,或有前仇舊恨,不得再行記念;前事了過,無容懷恨。如有私懷恨者,五雷誅滅。

  二十六、有親兄弟以及洪家兄弟相打或官訟等事,必要相勸,不得幫理一邊,總要以和為是。如有不遵此例者,五雷誅滅。

  二十七、兄弟看守之地方,不得犯他,各有事業。如有詐作不知,固犯兄弟所守之地方,連累兄弟受苦者,五雷誅滅。

  二十八、有兄弟劫搶偷拐或騙執之財,不得眼紅;兄弟有發財,不得洩漏機關。如有不遵此例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三十一、勿恃我洪家人多,倚勢欺虐外人。不得橫行凶惡,須安分守己,各守職業。如有恃眾欺人者,天地難容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三十二、不得因借不遂生冤以及怪飲怪食。如有懷恨含冤於心者,此乃小人之見,五雷誅滅。

  三十三、不得弄姦我洪家兄弟之幼童少女。有犯此例者,五雷誅滅。

  三十四、不得受買洪家兄弟妻妾為室,亦不得以兄弟妻妾通姦。如有犯此例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三十五、不得對外人亂講書句,口白宜謹慎;腰平衫仔,不得被外人看破,務宜小心,不得洩漏機關。如有犯此例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三十六、士、農、工、商各執一藝,自入洪門,必要忠心義氣為先,交結各省洪家兄弟,皆同一體手足之情,不得分彼此。或日後起義,務宜支辦軍火、糧草,一同協力殺滅■〈氵月〉朝,保汨主回復,以報五祖火燒之仇,以表今日結義聯盟之情。如有二心、不奮發其力者,死在萬刀之下。

  立誓傳來有奸忠,四海兄弟一般同;忠心義氣公侯位,奸臣反骨刀下終。

  二十一則:

  一、犯罪而波及他會員者,捕之,處以死刑;輕者刵其兩耳。

  二、姦淫兄弟之妻室或與兄弟之子女私通者,處以死刑,決不寬假。

  三、誘拐兄弟至國外者,刵其兩耳。

  四、因圖懸賞以捕縛兄弟者,處以死刑。

  五、詐稱香主為一切事件之指導者,處以死刑。

  六、示外人以儀式書及會員之憑證者,刵其兩耳,且加以笞刑百八十。

  七、新會員有僭越之行為者,刵其一耳。

  八、報告會中事件於外人者,刵其兩耳,再加笞刑百八十。

  九、以惡意語其兩親之事者,刵其兩耳。

  十、恃強欺弱者或恃大侮小者,皆刵其兩耳。

  十一、私行毀壞香主之名聲或對香主作用邪曲之言語者,刵其兩耳。

  十二、兄弟已起義時,隱身不出者,刵其兩耳。

  十三、可救兄弟之時不救助或詐作不知者,刵其兩耳,並加以笞刑百八十。

  十四、盜劫兄弟之財產、不肯返還之者,刵其兩耳。

  十五、私自毀傷兄弟或浪費其錢財者,刵其一耳。

  十六、他省有召募兄弟之文書到來,匿不應召者,處以死刑。

  十七、為外人所嘲笑、以語誘惑而即報告以會情者,刵其兩耳,並加笞刑七十二。

  十八、管理事件有過情之舉或任意消費會中之資本者,刵其兩耳。並加以笞刑百八十。

  十九、入會後一月以內不納會費者,刵其兩耳,並加笞刑七十二。

  二十、強請於兄弟或欺虐之者,刵其兩耳。

  二十一、破壞規則而抗拒定刑或歸其罪於他人者,刵其兩耳。

  十禁:

  一、兄弟之妻室必須務正;有妻室,即不宜貪色。如妻室不務正者,刵其兩耳;如貪色者,處以死刑。

  二、兄弟之父母死後,無力埋葬,告貸於兄弟者,無論何人,不能抗拒。抗拒者,刵其兩耳;再抗拒者,加重刑。

  三、兄弟訴說窮乏而有借貸者,不能拒絕。若侮辱之或嚴拒之者,刵其兩耳;再拒,則加重。

  四、兄弟至賭博場,不可故令輸財或私行騙取之。犯者,處以笞刑八十。

  五、自入洪門之後,不可私與外人以會章。犯者,處以死刑。

  六、兄弟營謀事業或有所營運於國外,因而封寄錢財、託寄文書者,不可私用之或騙取之。犯者,刵其兩耳。

  七、兄弟與外人爭鬥而來告知,必當赴援。詐為不知而不赴援,則處以百八十之笞刑。

  八、入洪門之後,恃自己之尊大而侮蔑賤者、恃自己之強盛而凌弱者,刵其兩耳,並加以七十二笞刑。

  九、兄弟遭遇困厄,必當貸以金錢,惟借者不可不還。若恃強硬借、不思歸還者,處以百八十之笞刑。

  十、兄弟危急時或遭官吏之懸賞而被捕縛,告知後不可不救,詐託不知而規避。違此規則者,處以百八十之笞刑。

  十刑:

  一、不孝敬父母者,笞刑一百八。

  二、洩漏緊要事件者,笞刑一百八。

  三、無事詐為有事者,笞刑一百八。

  四、愚弄兄弟者,笞刑一百八。

  五、結識外人以侮辱兄弟者,笞刑一百八。

  六、經理兄弟錢財而濫費之者,笞刑一百八。

  七、昏醉爭鬥而起葛藤者,笞刑七十二。

  八、隱匿兄弟所寄託之財或謀算入私者,酌量加刑。

  九、違反兄弟之情與其親戚爭鬥者,笞刑七十二。

  十、為欺人之賭博者,笞刑七十二。

  會員證書:腰平或稱八卦,以為會員之保證也。入會後,由會付給,有大、小、白、赤、黃數種,多以布片印成八角形文字,中捺公所之朱印。詩句連綴法,種種不同:或一句顛倒文字、或各句互相錯綜,務令外人見之,難於索解,即無慮矣。詩云:『初進洪門結義兄,當天汨誓表真心。長沙灣口連天近,渡過烏龍見太平。松柏二枝兄弟眾,忠節連花結義亭。忠義堂前兄弟在,城中點將百萬兵。福德祠前來警應,反■〈氵月〉復汨我洪英』。『五人分開一首詩,身上洪英無人知。此事傳得眾兄弟,後來相會團圓時』。『你我腰平大不同,老母賜我傍身中。上繡五龍扶真主,下繡彪壽合和同』。『陰陽合化成,彪壽合和同』(彪即彩字變體)。『公侯伯子男,天廷國式。金木火水土,順天行道』。『天地日月年,龍虎龜蛇■〈山上乃下〉』(■〈山上乃下〉一即會之古字)。『靝賜興(靝即天),■〈黑氣〉賜旺(■〈黑氣〉即地)』。『川大丁首(順天行道之變形),川大車日』(順天轉明之變形)。『日姓孫,月姓唐,雲姓氣,星姓碧』。『■〈氵〈宀參〉〉湥浤浤(參太宏化之變形),反復汨』(反清復明之變形)。『關不正便,龍開不同,洪家后日山』。『■(金蘭郡之變形),■〈禾〈共上同下〉〉(共同和合之變形),■(結萬為記變形)』。圖之左方尚有「共同和合、忠心義氣、日月」數字。其背面記姓名、年、日、月。圖有「木立斗世」四字。「木」為「十八」,即世祖在位年數;「立」為「六一」,即聖祖在位年數;「斗」為「二十」,即世宗在位年數;世為「二卅」,即高宗在位年數:言至乾隆末年必滅亡也。票中有「■」,即洪順堂之變形;有「■」,即香主所用之號碼。票後附有「臣廿皿右口木」。即姓名「藍杏」之變形。又有作四方形者。

  造字:會中人以欲守祕密,使外人見之亦不通曉,故用種種方法以製造特別之字;或除去偏旁,或寫作不經見之字,或用同音同義之字,或以他字相代,或以數字合為一字,或分一字為一句。如「順天轉明」之為「川大車日」,「順天行道」之為「川大丁首」,「關開路現」之「關井足王」,「天地會配姓洪」之為「靝■〈黑氣〉■〈山上乃下〉合姓洪」或作「青氣山人生共」。其「金蘭結義」四字則有詩云:『人王頭上兩堆沙(金字),東門頭上草生花(蘭字);絲線穿針十一口(結字),羊羔美酒是我家(義字)』。「清」字常作「■〈氵月〉」,有時作「三月」;「明」字常作「汨」。其用作偏旁以創設之字,如「虎、霓、氵、穴、■、共、乞、立」等皆是。又如「合」作「虎合」,「會」作「■〈山上乃下〉」,「明」作「■〈氵明〉」,「太」作「湥」,「月」作「■〈月共〉」,「青」作「氰」,「號」作「氰」。其聯結之字,如「結萬為記」作「■」或「■」,「洪順堂」作「■」或「■■」等,「金蘭郡」作「■」,「共同和合」作「■〈禾〈共上同下〉〉」,「忠心義氣」作「■」或「■」,一片丹心」作「■」,「順天行道」作「■」,「反清復明」作「■」。其代用之字,如「天」作「興」,「日」作「孫」,「月」作「唐」,「雲」作「氣」,「星」作「碧」是也。

  又有以數目字代用者,如「洪」字作「三八廿一」,「天」字作「三六」,「地」字作「七十二」,而「三六」與「七二」之合數「一百八」即以代「會」字,故亦稱「三合會」為「天地會」,其意義蓋以天有三十六宮、地有七十二魔故也。又間以「三六」為新會員,「七二」為各頭目,「一百八」為大總理。有時以「■」為「洪」字,「■」為「英」字,「」為「通」字,「■」為「大哥」,「■」為「香主」,「■」為「白扇」,「■」為「先鋒」,「■」為「紅棍」,「■」為「草鞋」。惟人數須有定限,滿定限者可代用,不滿定限者不得代用。

  僧人為妖術者,均以上記字之號數為可驅逐惡魔,或貼於門戶及床、或焚之;或包之以為護符,掛於項,謂如是則惡魔不敢近也。

  隱語:三合會員與盜賊往來,有怪文,以之為暗號。今略揭大要如下:公所曰「紅花亭」、曰「松柏林」。新入會曰「入圈」,曰「拜正」,曰「出世」。集會曰「開檯」,曰「放馬」。會員曰「香」,曰「洪英」,曰「豪傑」。外人曰「風」,曰「瘋子」,曰「鷓鴣」。新會員曰「新丁」。到會曰「去睇戲」。會中之祕書曰「衫仔」。會員之憑票曰「腰平」,曰「八角招牌」,曰「八卦」。髮曰「青絲」。豚曰「毛瓜」,豚肉曰「白瓜」;已燔之豚肉曰「金瓜」,曰「紅瓜」。牛肉曰「大菜」,鹽牛肉曰「一把菜」。狗曰「蚊」。魚曰「穿浪」,曰「擺尾」;鹽魚曰「鹼箏」,曰「丫環」。米曰「沙」;煮飯曰「打沙」,吃飯曰「耕沙」。鴉片曰「雲遊」,喫鴉片曰「咬雲」。茶曰「青蓮」。水曰「三河」。油曰「洪順」。茶碗曰「蓮蕊」,酒盃曰「蓮米」。線香曰「桂枝」,蠟燭曰「古樹」。蚊帳「燈籠」。明代服曰「袈裟」。套褲曰「菱角」。靴曰「鐵板」。帽子曰「雲蓋」,曰「萬笠」。洋傘曰「洪頭」,曰「獨腳」,曰「烏雲」。道路曰「線」,旅行曰「遊線」。家曰「甲子」。祖先公館曰「馬桶」。船曰「平」,乘船「搭平」。劍曰「橘板」,曰「縐紗」。小刀曰「獅子」。大炮曰「黑狗」,火藥曰「狗糞」,大砲聲曰「狗吠」。銀圓曰「瓜子」,銅錢曰「芝麻」。手曰「五爪龍」。耳曰「順風」。斬首曰「洗面」。海曰「大天」。密會所曰「三尺六」,曰「古松」。扇曰「灣月」。木斗曰「木楊城」。

  符號及茶碗陣:三合會員猝遇素不相識之人,欲探其是否為同黨兄弟,輒用許多言語以為符號。此外尚有以茶碗、煙管、鴉片管及種種器物授之,觀其接受之狀態,以試其確實與否。又有將辮髮或手作記號者。臨戰時,有集援兵之符號,有諷示盜賊之符號。茲略述如下。

  符號:遇有要事,以白扇徐搖三、四次,即招其旁近會員之證。其踰越頭上,輕搖其扇三次者,即為招其會員與於戰事之證。會員與外人爭鬥時,在場之他會員以手掌向外人,以又一手之指甲向會員,即為止其勿再爭鬥之意。兩人毆打時,會員以手之兩掌向外,連呼勿爭鬥者,即示以毆,彼乃會外人之意;如曲右手姆指,將兩掌向內,連呼勿爭鬥者,即示以勿爭,彼乃會內人之意:謂之「陰陽法」。爭鬥時,以右手之姆指及第一、第二指伸出,餘二指曲握於掌,伸臂向前,復以左手照式作勢,置於右手依肘,即為求救之意:謂之「三角法」。將右手姆指握於餘四指之外,以置頭上,為求助之又一法。以右手掌向外伸出,以左手之姆指與前指屈曲之,餘指貼掌置於胸前,為求助之又一法。如左、右手作同勢,易其位置,即為止爭鬥之符號。於道上試人是否會員,則叩以『汝為瞎子否』?其人如答言『我非瞎子,我目較汝目為大』,即為會員之符號。

  若欲於飲茶時試之,則以右手之姆指置茶碗緣,第二指置茶碗底,執茶碗以獻;左手之姆指與第二指屈曲,餘三指伸出,置於右手之肘。若其人為會員,必以同法受之。供獻飲食物三種時,必取其居中之一物,謂之忠臣。伸右手,令姆指與前指屈曲,餘三指伸直,左手亦然,惟以伸直之三指按胸前,此即所以表天。如伸右手,令姆指與第一、第二指伸直。他二指屈曲,而以左手之姆指與第一、第二指伸直按其胸,即所以表地。若伸右手,令姆指與小指伸直,餘三指屈曲,左手亦然,以置於胸,即所以表人。此表人者,謂之「龍頭鳳尾」。三法連演,即所以表明為三合會員也。

  葡屬人及馬來人之為會員者,別設便利之法。以絹製手帕卷於頸,於胸前作結,下垂,此即表明為福建義興公所之會員也。

  三合會起事以後,有保護家族之法。凡會員之家門必貼方形紅巾,外作「洪」字,內書「英」字;室中四隅,必豎立三尺六寸長之綠竹,是即會員家之符號也。

  茶碗陣:茶碗陣者,於飲茶之際,互相鬥法。甲、乙相對時,甲先布一陣,令乙破之,能破者為好漢,不能破者為怯弱。一、單鞭陣:一碗、一壺並列,即為求救於他同志之意,能救者可逕飲其茶;不能救者,棄其茶,再傾茶飲之。二、順逆陣;二碗、一壺,滿碗之茶為孫臏,半碗之茶為龐涓。當將兩碗茶同注壺中,再傾而飲之。三、雙龍爭玉陣:一壺、二碗,先置燭於他處,將兩碗並列,然後飲之。四、上下陣:一壺、二碗,將下之茶碗移置於上,令兩碗平列,或置稍遠之處飲之。五、忠義黨陣:三碗並列,取其中之茶飲之。六、爭鬥陣:一壺、三碗,壺口對茶碗,即獻茶人欲請其與於爭鬥之意。如不應其請,取中一盃飲之。七、品字陣:下二碗移與上一碗齊,飲之。八、山字陣:法同上。九、關公守荊州陣:一壺、三碗,將壺上之碗取下,與餘二盃作品字形,飲之。十、劉秀過關陣:一壺、四碗,受茶之人執最近己身之一碗,將三碗整列之,口中呼「劉關張血誓,不可不作一列」。若原置本為一列者,即為求援之意。無以應而拒之,即按前法而盡飲其茶。十一、四忠臣陣:一壺、四杯平列,惟求助時布之。若為寄託妻子而允諾,即取左邊一茶飲之。若為借錢而允諾,即取其次一茶飲之。若為援救兄弟之生命,則取第三茶飲之。若為救免兄弟之危難,則取第四茶飲之。設不能應其求,則變更某碗之位置飲之。十二、英雄入柵陣:四碗,移近身之二碗飲之。若對面之人移之,則己即置之後方。若對面之人置之後方,則己即移而飲之。十三、四隅陣:四碗,將上下茶碗移置一列,立而飲之。十四、趙雲加盟陣:四碗,取下邊一碗與上三碗平列,飲之。十五、貧困簠簋陣:一壺、四碗,若能扶兄弟使脫患難,則去其壺,任執一碗飲之。十六、孔明上檯令諸將陣:一壺、四碗,將壺上之碗取下,使與他碗平列,飲之。十七、關公護送二嫂陣:一壺、四碗,取壺上之碗,置於三碗之左,飲之。十八、復明陣:五碗,當舉中央一碗,傾茶飲之。十九、反清陣:五碗,惟中碗有茶,餘皆空,當棄中碗之茶,任取餘四碗注茶飲之。二十、趙雲救阿斗陣:一壺、一碗置盤中,先將盤中之壺、碗取出,然後飲茶五碗。二十一、患難相扶陣:盤置四碗,外一壺、一碗。取盤外一碗置四碗之中,飲之。二十二、五虎將軍陣:一壺、五碗,將茶還入壺,再傾茶於中央碗中飲之。二十三、古人陣:一壺、六碗,取兩端之碗,一置於中央之上、一置於中央之下作中字形,飲之。二十四、蘇秦相六國陣:一壺在中,兩旁各三碗。取去壺,將兩端之碗移置上下作中字形,飲之。二十五、六子守三關陣:六碗分二列,取上列中央之碗置於上、取下列中央之碗置於下作斜中字形,飲之。二十六、七神女降下陣:七碗,左端之碗所以表利己之意,不可飲;餘各碗,可任飲之。二十七、七星劍陣:七碗,以四直列、以三橫列為第一陣。左右兩端之碗不可取,惟尖端二碗可飲之。二十八、太陰陣:七碗,以四直列、三橫列為第二陣。左右兩端之碗不可取,宜將尖端一碗置於橫列三碗之中央者之一直線上,然後取兩尖端之茶飲之。二十九、下字陣:七碗,首列三,二列二,三列、四列各一。宜取下邊突出之一碗飲之。三十、□□陣:十五碗,以十四碗為圈,中一碗。圈中之茶不可取,惟中央一碗可飲。

  道光時,廣東人朱九濤立上帝教,秀全即藉傳教為革命機關。然革命宗旨不以興明為然,與三合會相反。當時或指為三合會,誤也。

  咸豐辛亥,秀全既據廣西之永安州,飭其丞相出安民告示。文云:『大漢軍師兼理內外政教、統屬官吏軍民、開國丞相左,為上諭宣布中外事:照得安邦定國,弔民非所以害民;發政施仁,戡亂非所以擾亂。村鄉市鎮,不用驚惶;士農工商,各安本業。滿夷當滅,皇漢當興,久合不分,亂極思治,天地古今循環自然之理也。並因君弱而暗,臣暴而貪,殘酷日甚,我民何堪!況且朝中文武,權重者盡屬旗滿之人;外省職員,尸位者無非捐納之子。士人雪窗勤學,終屬徒勞,難抒抱負;雖有經濟之才,安有展用之日?朝無善政,野多遺賢。大臣盡自貪贓,小吏能無索賄?上有好者,下必甚焉!故張家祥等遂致阻截江河,擾亂鄉里:逞其虎狼之性,魚肉生民;肆其狐狸之淫,閭里受害。如渠等類,聞風而興,招集匪人,凌暴黎庶,沿江取稅,到處搶掠;商民當之者迎刃而倒,士庶聞之者望氣而逃。官司不肯究詰,貓鼠竟至同眠。吁嗟!我民際此,聊生何賴?是以我聖神文武皇帝心懷惻隱,日夜焦憂。用是聚天下之義士,弔民伐罪;大舉義旗,以清妖孽。八月初一日,兵入永安。陛下待庶民如保赤子;本官深體陛下之意,自從出兵以來,不許部下妄搶一物、妄傷一人。倘有抗拒不遵,本官定必重究。各省州縣地方,所在必宜更革編髮左衽之非,奮厥乃心,成茲偉績;效力有功,定貽爵賞。且俟東南底定,然後戮力北燕,擒獲虜酋,問其累世猾夏之罪,光復中華一統之休。□德論功,明刑設罰,我國家自有常典。為此特示,凜遵毋違』!

  秀全旋有檄告百姓文。文云:『奉天承運太平天國總理軍機天下大元帥萬歲洪,為愷切曉諭伐暴救民事:照得天下貪官,甚於強盜;衙門酷吏,無異虎狼。皆由人君之不德,遠君子而親小人,賣官鬻爵,壓抑賢才,以致世風日下,上下交征,富貴者諗惡不究,貧賤者冤□莫伸。言之痛心,殊堪髮指!即以錢糧一事而論,近加數倍。三十年之糧,既而復徵,民之財盡矣,民之苦極矣。我等仁人義士,觸目傷心,故將各府州縣之賊官狠吏,盡行除滅,以救民於水火之中。刻下大兵雲集,廣西已定;湘、鄂二省以及江西、江南一帶,不得不先行曉諭。凡我百姓兄弟,不必驚慌;農工商賈,各安生業。富貴者須備辦糧食,助我兵餉,多寡數目,親自報明,各給回借券,以憑日後清償。爾等如有勇力者、智謀者,宜同心協力,共襄義舉。俟太平之日,各予榮封。現在各府州縣官員,逆吾者斬,順吾者生。著先赴還原籍,聽候他日起用。其餘豺狼差役,概行剿除,懸首示眾。恐有流賊土匪,藉端滋事,准爾等指名投稟,俾加懲治。倘有鄉民敢助清官為虐以敵吾之士卒者,無論各府州縣村鎮,天兵所到,必予誅夷。凜之慎之,毋違!特示』。

  秀全於壬子十二月據武昌,有烏程錢江字東平者以為非計,宜長驅北上,上書言之。書云:『伏以大王起事之初,笄髮易服,欲變中國二百餘年索虜之俗;志謀遠大,創業非常,其不以武昌為止足之境明矣。今日之舉,有進無退;區區武昌,守亦亡,不守亦亡。與其坐而待亡,孰若進而冀其不亡。不乘此時為破釜沉舟之計,長驅北上,徒苟且目前,懈怠軍心,誠無謂也。清初吳三桂舉兵之時,不數月而南六省皆陷,地廣眾附,自帝稱雄,可謂驟矣。然遣將四出,不越湖南一步,搶攘十數年,終抵滅亡;前車可鑑也。或謂武昌依阻江湖、襟帶漢湘,扼險自固。然後間道出奇,以一軍出鄖陽、攻潼關、趨陝西,擾彼關內外地;以一軍出荊州、攻夔郡、趨成都,先取四川為基業。不知秦隴四塞,地錯邊鄙,人悍物嗇,糧食維艱;且重關疊隘,縱我攻必克,大費兵力。勞而莫必,固貽後悔;得不償失,盡棄前功。況削其枝爪,究不如洞其腹心之為愈也。至四川小局,昔日已形。在蜀漢當日,先以諸葛之賢、繼以姜維之勇,六出九伐,不得中原寸土;且江南水邦,賴吳據之以為脣齒,聯絡援應,尚難得志。況今日哉!天下財賦,大半萃於東南。當此逐鹿於寧謐之中,而欲以一隅敵天下,江決其無能為也。以江愚昧,不若舍西而東。金陵、建業,古帝王建都之所;鳳泗、汴梁,真聖人崛起之方。江謂宜先取江寧以裕軍餉,繼取汴梁以為猗角,終趨濟南以圖進取。扼齊魯之運河,可以坐困通倉之食;截南北之郵轉,可以牽制勤王之師。然後約我老萬,以攻梁廈;檄我舟山,以攻溫處。所過則秋毫無犯,所至則招納賢能;而民有不完髮易服、簞食壺漿以迎者,江未之信也。南京不下,則江東不得渡;豐沛不陷,則青兗不得進;山東不搖,則燕京不得戒嚴。糧漕困於內,漢心離於外,孟子所謂不嗜殺人者能一之,正此時也。今日之事,勢成騎虎;萬一頹惰,轉致蹉跎,成敗之機,間不容髮。我軍遠離鄉井,志切從龍。聞進則同心同力,踴躍爭先;聞退則畏首畏尾,存亡莫保。戎衣兩截,捨命沖陷,渡湖而後無復有南還之望者,皆欲立功名、享富貴,誓九死以垂勳,不願一生以伏莽也。誠因時而勵之,群策群力,一可當百,萬戰何敢辭,時哉不可失。席前之箸,江願借而籌之;馬上之策,江願指而先之也。俟南京底定之後,招集流氓,秣厲兵馬,扼要南堵,揮軍北上。左出,則趨江北以進戰,急則可調淮陽之軍以繼之;右出,則握河海以拒敵,急則可調開歸之軍以應之。南陽海寧,則發一軍以突其西,略取河內州縣,乘勝入晉,直抵燕冀,無返旆;杭嘉金衢,則發一軍以沖其東,應我沿海舟歸,相機定浙,伺間窺閩,無輕舉。兵不止於一路,計必出於萬全;內固江南之根本,外安新造之人民。修我政理,宏我規模;則西而秦蜀、南而豫粵,可傳檄而定:此千古一時也。自漢迄明,天下之變故多矣,分合代興,原無定局。晉亂於胡、宋亡於元,數皆恃彼強婪,賺主中夏;然種類雖異,好惡則同,亦不數十年,奔還舊部。從未有毀滅禮義之冠裳,削去父母之毛血。儀制甚匪,官人類畜,中土何辜,久遭荼毒,若斯之酷者也。帝王自有真,天意果何屬?大任奮興。能不勗諸!

  更有期者,旗旄所指,與民無逆;提劍號召,是漢即從。使天下咸知今日之舉,並非無名之師;亦使天下咸知中國之仍為華,不皆終於夷。王者發軫,彰明較著。陣堂旗正,不容祕詐;軍行令肅,所至如歸。彼縱有滿洲、蒙古殫心竭力之臣,吉林、索倫精騎善射之旅,苟不望風投順,我百姓其許之乎?方今天下以利為市,上下交征;風俗之壞亦已極矣,人心之憤亦已久矣。納賄損名,靦然民上;縉紳之途,亦已污矣。而英雄豪傑之士,抱負名節,伏處於山林莽野之間者,亦已困矣。磅礡鬱勃之氣,積久必宣。有真人起,孰不欲去其舊染之污,拭目而觀新命之鼎哉?布置調度,此其大略;欲成基業,願勿他圖。夫草茅崛起,締造艱難;必先有包括宇宙之心,而後有旋轉乾坤之力。知民之為貴,得民則興;知賢之為貴,得賢則治。如漢高祖之寬洪大度、如明太祖之夙夜精勤,一旦天人合應,順時而動,事機之來,無可言喻。否則,眷戀武昌,預懷得寸則寸之思,偏隅自足,因循歲月,疆宇不增,糧竭眾危,四面受敵,大勢已去,不能復振,噬臍之悔,誠有非吾屬之所忍言者矣。江合觀天下之際、詳察地理之宜,謹撰興王之策十有四條,伏乞採擇施之,實為至幸』!

  ●哥老會

  哥老會一稱哥弟會,祕密會黨也;或謂其成立於乾隆時。同治朝,以粵寇平而撤湘軍,其人窮於衣食,多入此會,於是哥老會始盛。中有曰「紅幫」者,亦曰「洪幫」,哥老會之正派也。彼中人之自稱則曰「在元弟兄」,又自稱為「梁山英雄」。又有曰「青幫」者,其徒本皆以運漕為業,歲居糧船,船北上時夾帶南貨,南下時夾帶北貨;所謂「糧船幫」者是也。既改海運,艱於衣食,乃祕密結會,江、浙為多,淮、徐、海尤盛,皖北亦有之;亦曰「安慶道友」,為哥老會之別派。聞其成立至今,已二十餘傳。有一定統系,以「清、淨、道、德、文、昌、武、發、能、忍、知、悔、本、耐、之、性、原、明、心、理、大、通、吾、學」等二十四字為序。

  山西澤州府之哥老會,則有特別稱謂,曰「老大」,曰「老二」,曰「老三」,曰「老四」,曰「老五」,曰「老六」,曰「老七」,曰「老八」。又有所謂「八旗杆」、「二十四個大辯子」、「七十三個黑包巾」、「三十六個大粗腿」、「魔天大王」、「混天大王」者。

  青、紅二幫亦有十戒:戒忤逆,戒強姦,戒盜,戒賊,戒扒灰(此與世俗翁淫媳之扒為祕密,若以告外人則為扒灰不同。蓋幫中之事至嚴,輕則撻,重則丟;丟,殺也),戒喫水放水,戒酗酒滋事,戒殺人放火,戒罵天地,戒弟兄不和。犯戒而受刑者,以慷慨就命為能事;呼手予手、呼足予足,無難色、無呻吟聲,則目之曰「英雄」,群贊美之。

  紅幫、青幫之外,別有所謂「黑幫」、「白幫」者。黑幫專事竊盜,俗所謂「江湖團」者是者也。白幫專以拐騙為生。世多以此兩幫屬之哥老會,然實為哥老會所賤視,不容入會者。在真正哥老會勢力範圍之中竊盜、拐騙者,則必獻納稅金,始能得其許可;否則,必置之死地而後已也。

  哥老會宗旨與三合會無異,亦以「復明」為言。自耶教傳播,因其儀式之不同而生誤解。加以淫邪、抉眼、剖心、取膽、割勢和藥之謠言,所在流傳;土人偶有紛爭,教會牧師不問事之曲直,輒袒其徒,遂化為激烈之排外黨。其會最盛之地為湖南、浙江,揚子江沿岸各省次之,然其他各省亦無在不有其會員。

  哥老會雖久有其名,至光緒辛卯鎮江洋人彌遜一案出後,始為世所注目。此案以關熙明為主,李豐次之。豐有資巨萬,其勢力幾駕其魁而上之。豐之父昭壽,本淮北無賴,從李秀成為寇。當官軍攻天長縣時,昭壽降。欽差大臣勝保大喜,奏獎三品頂戴,賜名世忠。然朝廷恆猜疑之,後卒以事誅於安徽。豐乃入哥老會,欲傾覆政府,以雪父恥,則致銀六萬兩於鎮江,以三萬兩託彌購軍火。彌更薦六洋人密為之助,由香港購辦軍械、彈藥、炸彈,密輸之鎮江。時其僕及素與連絡之華人以隱謀之嫌疑為官吏所捕,嚴加拷問,乃具供同盟者姓名。於是彌亦就逮。經駐滬領事審問,監禁九月,驅逐回國。明年,獲豐,乃自殺於獄,妻妾及婢亦同時自殺。最後乃捕得熙明,處死刑,與豐尸同梟首焉。自此案出後,揚子江沿岸人民對於外人益起惡感,時有虐殺迫害之事,沙市日本領事館、稅關、怡和洋行等屋皆被焚。哥老會至是,益肆行無忌。政府恐再與外人生隙,遂視為暴民之煽動,恆據哥老會以為口實。

  壬辰,湖南醴陵獲哥老會中人四,二人殺,二人監禁。其黨遂起而劫獄,挾二人走五臺山。官軍剿之,乃潰。

  庚子,義和拳起,八國聯軍入京。同仇會之馬福益約唐才常起事於湖南,在漢口謀洩,才常等數人為張文襄公之洞所殺。福益之總參謀劉佐楫恐禍及,思以功自贖,以同黨姓名密告之。於是有頭目二人被捕,福益僅以身免。其年,雲彪、鴻鈞以廣東不易成事,轉而至上海,結才常。見康有為、梁啟超之勢正盛,遂再至廣東,起事惠州。謀未密,事敗。

  甲辰,福益與黃興等謀,遣人至廣西,結納各首領及三合會、青幫、白幫各小會,謀設一總會曰華興會。入會者,歲納會費一元;積至百萬,購軍器起事。未久,而陸亞發起事於廣西,攻柳州,搶洋槍五千枝;粵督乃大發兵剿之。亞發急告福益,令起事於湖南。福益方創華興會,事雖未集,而亦慮時機之失也。適瀏陽八月有普濟大會,四方之人群集,福益乃招集三十六正龍頭、七十二副龍頭,分中、東、南、西、北五路,約以十月十日同時起兵。會謀洩,九月十五日,南路正統蕭桂生、西路副統游得勝均被捕。後又捕得福益,斬之於瀏陽西門外。亞發軍亦挫,遂為官軍所擒。

  丙午,江西萍鄉礦夫肇事。礦夫多哥老會、洪江會中人,於是福益部下之舊頭目率之以起事。由萍鄉進攻湖南之醴陵、瀏陽,陷之,將長驅以攻長沙。所出告示,有「為祖宗雪恥,宜同德同心,體天伐罪」等語。江督發兵二千向萍鄉,鄂督發兵三千向瀏陽。然官軍多有與之通者,槍皆向空擊,或棄槍與之而遁。鄂督發砲兵救援,戰二十餘次,福益所部始以子彈缺乏而潰。

  昔之哥老會皆排外,自革命黨入其中,教化而指導之,遂自稱為革命軍。萍鄉之役,於教會牧師皆一律保護,而礦夫多屬會中人,是可見哥老會思想之改革矣。

  其在浙江之哥老會,處州王金寶則稱「雙龍會」,衢州劉家福則稱「九龍會」,浦江杜勇則稱「千人會」,嚴州濮振聲則稱「白布會」。數年以來,先後以事被誅。餘如紹興竺康之「平洋黨」、嵊縣裘文高之「烏帶黨」、「金錢黨」、以及「祖宗教」、「百子會」、「白旗會」、「紅旗會」、「黑旗會」、「八旗會」等,皆持仇洋之主義,以憤耶教徒之跋扈故也。自革命黨入其中,說以洋教之跋扈由於政府之惡劣,遂一變而欲傾覆政府,仇洋之主義轉以消滅。於是有陶成章、沈英、張恭等倡議於杭州,集浙江、福建、江蘇、江西、安徽五省之頭目,立一大會,曰「龍華會」。

  以上為哥老會之歷史。三合會化而為革命黨、哥老會亦化而為革命黨,於是全國各省之諸會黨,悉統一而為革命黨矣。

  山堂;哥老會每團必設一某某山名,猶寺院之在某某山也。又有堂名,猶水滸傳梁山上之有忠義堂。又有水名、又有香名,蓋半為道教、半為佛教,又其半則出於宗教儀式以外。復有詩一首,則略與宋公明之題壁相似。有內口號,有外口號,有成語。各省總計,約有山堂數百。其組織之法雖同,而自為統屬,絕少連絡,又無總括之大本部。自革命黨投入,始謀合一。所知之山名如下:

  甘肅有虎形山,正龍頭為楊鴻鈞。山海關有寶華山,正龍頭為蕭松山。湖南有錦華山,正龍頭為劉傳福;又有金龍山,正龍頭為楊鴻鈞;又有泰華山,正龍頭為蕭松山;又有楚金山,正龍頭為陳堯;又有金鳳山,正龍頭為胡佐臣;又有天臺山,正龍頭為胡雲。甘肅有西涼山,正龍頭為賀桂林。四川有峨眉山,正龍頭為顏鼎章。廣東有天寶山,正龍頭為蕭朝舉。江蘇有東梁山,正龍頭為李雲龍。浙江有終南山,正龍頭為何步鴻;又有飛虎山,正龍頭為劉家福;又有萬雲山,正龍頭為王金寶。

  又有二人合開一堂者,曰「山主」。徐寶山、寧春山所合開者曰春寶山堂,蓋春山當時資格較寶山為老,故以春字居先。亦有取地名為山堂之名、或取人名為山堂之名者,固無定也。

  會員:每山首領稱「正龍頭」,正龍頭下有「副龍頭」(會時以草束龍頭跨之,故名)。副龍頭下有「坐堂」、「陪堂」、「刑堂」、「理堂」、「執堂」,謂之「五堂」。別有稱「盟證」及「香長」者,乃舉行儀式之際,臨時增添,由五堂中人兼攝之。又有稱「心腹」、「聖豎」、「當家」、「紅旗」、「巡風」者,大抵皆為頭目。頭目之下,有稱「大九」、「小九」、「大么」、「小么」、「大滿」、「小滿」者,則皆普通會員,各視其功而升轉。至普通會員之外,有「八牌」,均為身家不清白者,大抵不能升轉。其裝束最奇特,披大袍,衷甲,頂盔,綴長雉尾,一足著靴、一足著草履;若曰江山未定,不遑寧處,有文亦有武備也。其位次則:一、正龍頭,或稱「總正龍頭大爺」;二、副龍頭,或稱「副龍頭大爺」;三、坐堂,或稱「坐堂左相大爺」;四、盟證,或稱「盟證中堂大爺」;五、陪堂,或稱「陪堂右相大爺」;六、理堂,或稱「理堂東閣大爺」;七、刑堂,或稱「刑堂西閣大爺」;八、執堂,或稱「執堂尚書大爺」;九、香長;十、心腹,或稱「京內軍師」,或稱「老二」;十一、聖賢,或稱「京外軍師」,亦稱「老二」;十二、當家,或稱「京外總督糧餉」,或稱「行帖三江總理糧餉軍械」,或稱「坐帖總理營務處」,或稱「老三」(至老四,則以曾出會而反對者,故會中無此稱);十三、紅旗,或稱「紅旗督營糧臺」,或稱「藍旗傳報山堂」,或稱黑旗伺候坐堂」,謂之「老五」;十四、巡風,或稱「巡營查哨」,謂之「老六」(至老七,亦以曾出會而反對者,會中無此稱)。以下即大九、小九、總么滿、大么小么、大滿、小滿。

  開山式:行開山式,必於深山古廟人跡不到之所,擇黃道日行之。場中正面壇上,祀五祖、關羽等神,別備紅紙所書之進山柬、出山柬。進山柬有昭告天地之誓文,輒用駢體,附有會員之等級及種種條例。出山柬則為通告天下各山主之檄文,與進山柬大同小異。俟會員咸集,正龍頭即向神壇朗誦進山、出山兩柬。朗誦訖,各會員即禮神。行抖海式者,乃處罰之名,當以至誠之心立誓者也。進山柬及出山柬無一定文字,由山主隨意撰之。

  東梁山出山柬之文曰:『竊思世衰道微,正英雄建業之秋;水秀山清,本豪傑立功之地。古帝王烏牛白馬,告天地而起義桃園,破黃巾而三分鼎足。繼起者或據瓦崗而立寨,或鎮梁山以稱雄,賢豪之崛起不一而足。迨康熙間,我祖招募英豪,平西出力,功不加賞,勞不擢爵。我祖乃獨霸山東,建旆出師,登壇拜將,興起虎龍之兄弟,裁成仁義之英豪。此當時之俊傑,乃我輩之淵源;本而行之,未敢改易前章,用謹稍參末議。

  雲龍少讀詩書,粗知禮義,飄零山岳,寄跡江湖;鮮受仁兄之指教,多蒙前輩之裁培。睹此世變時艱,焉敢不一動念;識時務者乃為俊傑,知世道者不愧英雄。雲龍雖不敢自居,但既承選舉,點作龍頭,亦聊以仰慕前賢,追隨驥足。爰覽東山之盛,興懷西水之清。名山曰東梁山者,因山勢挺峙,卓爾不群故也;名水曰西江水者,因水勢活潑,清澄且漣故也。得山之厚、得水之深,兼有人文之蔚起,故名其堂曰北漢堂。祝我祖威靈,馨香勿替;山嶽禋祀,千秋永存。故名其香曰南嶽香,取南方火德之旺也。

  茲當天朗氣清,惠風和暢,謹選吉日、諏良辰,設五祖之靈,虔伸祭奠;當三光之照,共矢至誠。伏願當道俊彥、執事仁兄,踴躍急公,指揮美舉。俾豪傑同心,雷雨擬經綸之盛;英雄合志,光輝如壁玉之圓。聊誌蕪詞,用伸小引。

  戊戌年十月十五日,在鎮江府西城外鶴林寺,坐北朝南設立,齊集關帝、五祖殿前。各踴躍進山。英雄聚會,豪傑同心,義聲震河岳,仁德扇區夏,所厚望也。

  此處有古七十二庵百八殿,前有張玄廟,後有竹松林,左有朱夫子、有放生池。寺中有一佛兩菩薩。十五日酉時進香,十七日卯時圓香。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十五日申時進山,十七日辰時出山。此告』。

  開立

  點得貔貅百萬兵掃平胡凶鎮乾坤

  南嶽香內口號外夷悅服胸貫文韜武略

  上將英雄豪傑

  東梁山北漢堂同心興邦立業

  和益正直秉公

  西江水外口號華夏心歸為人四方志氣

  義得八面威風

  英雄本是天生子風虎雲龍統弟兄

  (以下列各頭目之名)

  入會式:入會式則擇清淨之古廟舉行。欲入會者,須有會員紹介,保證其身家清白。紹介之人謂之四盟兄中之成兄,一名曰保舉。保舉先須查明入會者之身家是否清白;如不查明而妄為紹介,可由紹介者令其退會。故紅令中有「身家不清問成兄」一條。三綱五子初不許為會員,餘如剃頭者曰「掃青生」、抬肩輿者曰「天平生」、演劇者曰「跳板生」,皆不許入會。惟天津多伶人,不得已准其入會。有楊某、馬某曾出而反對,故楊、馬二姓亦不許入會;後始許之。

  凡會員,人人得收徒。師徒既多,則各序其長幼之輩行以定尊卑。甲為乙師,乙為丙師,丙為丁師,一日間遞相傳授,乃至數世,即有無數等級。無論先後,惟視所投之師位置高下,如投甲則居乙位、投丙則居丁位,彼此不相通知,告以隱語,即自親暱。

  入會時,會場之布置亦與開山式同。保舉者既紹介其人於管事者,管事者乃與部下頭目一人引紹介者及新會員入古廟之會場。行抖海式時,先由成兄及邦兄行禮。禮畢,新入會者跪於神前。管事者乃問入會者曰:『來作何事』?入會者曰:『來歸洪』。『係何人引進』?入會者曰:『保舉人某』。管事者乃顧而問紹介者曰:『此人是爾引進乎』?曰:『然』。管事者乃再問入會者曰:『入洪門之禮,知之乎』?曰:『全仗成兄、拜兄之戒摩』。管事者又曰:『爾何故須入會』?曰『為忠義故』。管事者乃曰:『進我會後,為韃子所知,將殺爾。犯我會中之條款,亦將殺爾。爾願之否』?曰:『若事機不密,為韃子所知,則一身做事一身當,決不連累兄弟。若犯我自己條款,或私與馬子通,越禮而反悖,則願受三刀五斧』。管事者乃顧紹介者曰:『既如此,其為抖海式』。入會者乃對神誓曰:『我既歸洪,若有三心兩意,或勾用馬子、或私賣梁山,日後甘死鎗砲或刀劍之下(鎗砲刀劍,隨各人自願言之)。是時管事者立於神之左側,手持利刃,即時斬一白雄雞而言曰:『有如此雞』!神前常供三牲。凡供三牲者,必更用白雄雞。若略式,則僅供香燭,以五色絲束線香一股。至此乃截線香為二曰:『有如此香』!即以代宰雞之用。誓畢,再行禮起立,然後行洪家之抖腕式。抖腕式者,即請安式。行畢,管事者乃將入會者之姓名填記於寶,轉而與導引來之頭目。頭目兩手捧寶,高誦『大哥命我解寶來』七字。誦畢,入會者以兩手接寶,口中誦『多謝某哥來解寶』。受寶後,納入會費一百零八文。乃照大小等級,拜見諸兄弟及送寶者,彼此且相賀。

  老龍頭與正龍頭遇,舉兩手,撟拇指搖之。副龍頭舉一手。大哥則以左手加右手之腕;有至肘者、有至胸者,則皆下於大哥者也。其最下級者,垂手矮身。相遇舉手者,則知其為個中人,且知其品秩。後為官吏發覺,多所更改,遂不畫一。惟大會時仍搖指。

  會員往來全國,不必名一錢。所至都會市集,先謁外管,曰「拜碼頭」;繼引見老龍頭介紹各兄弟,待以賓禮。他往,復量程為贐,豐殺視位之高下。需鉅款時,則「拖隊伍」。拖隊伍者,攫金越貨之代名詞也。由老龍頭遣兵調將,派諳練者領隊伺要隘。此領隊者曰「提口袋」,號令所從出也。拖隊伍須有大研究,非可鹵莽從事也。全隊伍分內外、二部。內部內管事掌之,主賞罰、調遣、約束。外部外管事掌之,司偵探、調查事。旅人行囊之重量、經由程途,悉報告口袋,口袋示行期於內管事。及期,誓師,眾圍坐,人有酒一碗,管事宣誓言已,執雄雞割之,遍滴雞血於酒碗,眾大呼曰『遵命』,乃舉酒狂飲。飲已,執械逕行,詣所預定之要隘。譬如駐隊三峽,則重慶、宜昌、沙市、漢口皆有專探,旅客之舉動無不知之。隊伍進行時,人挈冰糖半斤,問所用,曰:『此新軍之水瓶也』。冰糖能生津液,噙一粒,可走數十里,且取攜視水瓶便,故用之。每值敵人追緝時,則令善擊射者數十人為殿。前隊押金帛,過要隘,插標記;殿者至此,須力禦數小時。至第二隘,亦如是數次,前隊已遠,則揚長而去。每一拖隊伍,所得輒數十萬,千百不屑也。如追者甚力,則遺銀一筩、帛數十束,曰「買路錢」。若復相逼不捨,則聚眾力戰,必有大死傷。川、湘、滇、黔諸防營深諳此道,得金帛後,遽反旆矣。

  祕密書:會有祕密書,紀載會話及慣用之秘密儀式。惟會員之識字不多,傳誦常有誤,而書寫時亦或脫漏;輾轉傳鈔,遂多謬誤。其大致尚為近是之條,有所謂「拜碼頭交結」者,有所謂「洪盛殷出身交結」者,有所謂「贊酒」者,有所謂「送寶」者,有所謂「出山訪友交結」者,有所謂「四十八句總詩交結」者,有所謂「送行交結」者,有所謂「三把半香」者,有所謂「出門交結」者,有所謂「店主回」者,有所謂「洗面(一稱「開光」)者,有所謂「陪堂傳令者」,有所謂「五牌高升」者,有所謂「山崗令」者,有所謂「大小通用」者,有所謂「贊刀斬牲」者,有所謂「祭旗」者,有所謂「洋煙開火者」者,有所謂「茶」者,有所謂「祭紅旗者」,有所謂「傳令開山者」,有所謂「相會合同」者,有所謂「相會皮盼」者(皮盼讀如皮盤,盤人底細之意),有所謂「紅旗安位」者,有所謂「鎮山令」者,有所謂「接客安位」者,有所謂「封贈大爺」者,有所謂「封贈當家」者,有所謂「封贈老五」者,有所謂「封贈老六」者,有所謂「封贈老九者」,有所謂「封贈滿爺」者,有所謂「封贈少姪」者,有所謂「稟見盟證大爺」者。以上各條,大率為七字句,辭意鄙俚。其答語曰「回條」。

  議戒:一、不準欺兄滅弟,二、不準咒罵爹娘,三、不準挑燈搏火,四、不準以大壓小,五。不準瞞天過海,六、不準擾油別湯,七、不準不仁不義,八、不準抽紅釆蘸,九、不準行路爭先,十、不準坐席要讓。

  隱語:哥老會所用暗語數十,記之如下:會員曰「圈子」,曰「在玄」。新會員曰「新在玄」。集會曰「開山」。按秘密儀式互相問答曰「請包袱」。會員證曰「寶」,曰「帖子」。祕密書曰「金不換」,曰「海底」。外人曰「馬子」,曰「貴四哥」,曰「刁滑馬子」,曰「玲瓏馬子」。剃頭者曰「掃青生」。輿夫曰「天平生」。優伶曰「跳板生」。鴉片曰「熏老」。喫鴉片曰「靠熏」。鴉片管曰「熏管子」。茶曰「青」。茶館曰「混堂子」。酒「紅花雨」。鞋曰「踢土」。傘曰「開花子」。道路曰「線」。走道路曰「踹線」。到處曰「開碼頭」。謁客「拜碼頭」。見時行禮曰「丟灣子」。銀幣曰「餅子」。被捕曰「被摘」。斬曰「劈」。牢獄曰「書房」。廟曰「啞吧窯子」。衙門曰「威武窖子」。

  會中又分三派,謂之翁、錢、潘。其稱呼,翁與錢同,潘則相反。如「學」字輩之稱「吾」字輩,翁、錢稱之為「老管」,潘稱之為「師父」。用「通」字輩,翁、錢稱之為「師太」,潘稱之為「爺爺」。於「大」字輩,翁、錢稱之為「爺爺」,潘稱之為「師太」。至於平輩,則稱「老大」。凡在此幫中,能知糧船、器具之別號,有三堂、六部、七飛禽、八走獸學等目,尚有三種板名為「有釘有眼之板」、「無釘無眼之板」、「有眼無釘之板」,及運河各處壩名,即謂之「老法師」。徒欲於師求教一切者,謂之「討慈悲」。初遇,未識其在幫與否,開始即問「老大在幫」?如同道中人,即稱「不敢占祖爺靈光」。不知其為翁、錢、潘,即問「貴寶茶」?如翁派,即曰「翁祖位下」,錢為「錢祖位下」,潘為「潘祖位下」。不知字輩,即問以「幾爐香」?如「通」字輩者,即答以「身站二十二爐香」,餘可類推。

  茶碗陣:哥老會員猝遇素不相識之人,欲探其在會與否,亦如三合會員之授與茶碗,觀其接受之狀以試之。一、仁義陣,碗二。二、桃園陣,碗三。三、四平八穩陣,碗四。四、五梅花陣,碗五。五、六順陣,碗六。六、七星陣,碗七。以上均普通喫茶式。七、一龍陣,碗一:一朵蓮花在盆中,端記蓮花洗牙脣;一口吞下大清國,吐出青煙萬丈虹。八、雙龍陣,碗二:雙龍戲水喜洋洋,好比韓信訪張良;今日兄弟來相會,暫把此茶作商量。九、桃園陣,碗三:三仙原來明望家,英雄到處好逍遙;昔日桃園三結義,烏牛百馬祭天地。十、龍宮陣,碗四:四海澄清不揚波,只因中國聖人多;哪吒太子去鬧海,戲得龍王受須磨。十一、生克陣,碗五:金木水火土五行,法力如來五行真;位臺能知天文事,可算湖海一高明。十二、六國陣,碗六;說合六國是蘇秦,六國封相天下聞;位臺江湖都遊到,爾我洪家會詩文。十三、寶劍陣,碗七:七星寶劍擺當中,鐵面無情逞英雄;傳斬英雄千千萬,不妨洪家半毫分。十四、梅花陣,碗八:梅花朵朵重重開,古人傳來二度梅;昔日良玉重臺別,拜相登臺現奇才。十五、梁山陣,碗二十四:頭頂梁山忠根本,才捆木楊是豪強;三八廿四分得清,可算湖海一能人;腳踏瓦崗充英雄,仁義大哥振威風。

  令旗:令旗即傳令之旗,以綾羅為之。五堂之令稱「黃令」,謂之「黃羅寶帳」。當家之令稱「將令」,謂之「龍虎寶帳」。管事之令稱「紅令」,謂之「中軍寶帳」。以下則僅曰「寶帳」。

  五堂各以彪、■〈虎夀〉、■〈虎和〉、■〈虎合〉、■〈虎同〉及■〈虎仁〉、■〈虎義〉、■〈虎禮〉、■〈虎智〉、■〈虎信〉等家別之,分作公侯伯子男五等:一為彪■〈虎仁〉公,二為■〈虎夀〉、■〈虎義〉侯,三為■〈虎和〉■〈虎禮〉伯,四為■〈虎合〉■〈虎智〉子,五為■〈虎同〉■〈虎信〉男。五堂皆用雙金花、雙金珠,當家用金花、金珠,管事用金花或金珠。

  會員證;會員證謂之「寶」,用白布,以靛青印之,即票布也。入會後,給本人收執。惟此證若為官吏所得,必處以嚴刑。

  曾忠襄公國荃督兩江,有以哥老會告密者,偵之,則官中人之在會者不可勝數;而督標衛隊尤多受運動,群情洶洶,慮釀巨患。忠襄得牘,輒寢之,人莫測也。一夕,漏下三鼓,騎而出,從二卒;踏微月,馳二十里,抵一古廟。前叩門,中有人問為誰,卒以會中隱語應之。門啟,卒呼曰:『九帥來』!時庭中彪彪然數百人,分東西排立,一虯髯叟踞上座,攢刃於案,案陳盤盂酒食爐炬。既見忠襄入,皆愕眙。忠襄前揖,叟起立而避。忠襄即登座,顧叟曰:『若非記名總兵某耶』?叟頳且悸,勉應曰:『然』。忠襄笑曰:『若固吾舊部,大好事,乃不我告,何也』?叟逡巡間,忠襄又笑曰:『是雁行者,皆頭目耶?撫此良不易。奈何以鷇音向我,不慮江湖豪傑嗤耶』?忠襄左顧曰:『歃血未』?曰:『未也』。忠襄曰:『甚善!今日之事,老夫當執牛耳,汝當居其次耳』。於是叟乃歃,眾以次歃。既歸,或問忠襄以所之,卒不告也。於是事遂定。未幾而有泄其事於其猶子惠敏公紀澤者,以白文正公國藩曰:『九叔奈何與噲伍,宜誡之』。文正曰:『孺子何知?九叔所見遠也』。其後劉忠誠公坤一督兩江,久於任,亦藉其為湘人以鎮撫之耳。或謂忠誠歲給巨金於會,冀免蠢動者,讆言也。

  ——以上三則錄自會黨類。

  ●鄭成功為能詩儒將

  鄭成功勳業著海南,世鮮知其能詩。如七月登峴山云:『黃葉古祠裏,秋風寒殿開。沈沈松蔭老,暝暝鳥飛回。碑碣空埋地,階砌盡雜苔。此間人到少,塵世轉堪哀』。又佚題詩云:『破屋荒畦趁水灣,行人漸少鳥聲閒。偶迷沙路曾來處,始踏苔岩常望山。樵戶秋深知露泠,僧扉晝靜任雲關。霜林猶愛新紅好,更入風泉亂壑間』。深微淡遠,殊不似武人吐屬。

  ——錄自文學類。

  ●劉壯肅喜談相

  光緒丙戌,劉壯肅撫臺灣,其奏議公牘,雖有幕僚,時亦自為之。性最輕武人,畜視之。既為疆吏,則又輕疆吏。獨重京曹官,禮知名士,而喜談相。一日,有相士諛之,謂當秉國鈞。壯肅唶嚄曰:『餘,武人也,為督撫已破格,安有為相理』。相士力言法當爾。壯肅曰:『果爾,天下事亦殆矣』!麾之去,命賞五十銀圓。顧曰:『他日果驗,再賞五百圓也』。壯肅嘗自言五十六歲又當革職、六十歲當死,已而果然。

  ——錄自方伎類。

  ●番人善歌

  臺灣番社有歌,詞簡情遠,純然古代之歌詩體也。歌云:『我所思兮貌何美,夢寐輾轉不可亡。我今深山去捕鹿,心旌飄搖獨徬徨。只好捕鹿歸來日,與卿相餽共舉觴』。首尾寫情,自在流出。

  ●鐵製之口琴

  口琴,以鐵為之。一柄兩股,中設一簧,長與股等。簧端點以蠟珠,銜股鼓簧以成音。亦有以之為兒童玩具者,特較小耳。

  蒙古亦有口琴,製如鐵鉗,貫銅絲其中,銜齒牙,以指撥絲成聲。宛轉頓挫,有箏琶之韻。

  臺灣番人亦有口琴,削竹為片,如紙薄,長四、五寸,以鐵環繫其端,銜於口吹之。又有類琴者,大如拇指,長可四寸;窪其中二寸許,釘以銅片,別繫一柄,以手按循探動之,銅片間有聲,娓娓相應。男子輒於朗月清夜,吹行社中。番女悅,則和而應之,潛通情款。

  ●鼻簫

  臺灣番人截竹為管,竅四孔,長可尺二寸,通小孔於竹節之首,按於鼻,橫吹之。高下清濁,悉中節度,蓋亦可諡為洞簫也。未婚者曰「麻達」,至夜,吹行社中。番女聞而悅,則引與同處。

  ——以上三則錄自音樂類。

  ●戲球

  臺灣番人以藤絲編製為球,大如瓜,輕如綿,畫以五彩。每風日清朗,會社眾為蹋踘之戱。先以手送於空中,眾番各執長竿,以尖託之,落而復起,如弄丸戲彈。以失墜者為負,罰以酒。

  ——錄自戲劇類。

  ●角色

  臺灣之梨園子弟,垂髫即穴耳,傅粉施朱,儼如女子。

  ——錄自優伶類。

  ●土國寶以盜投誠

  土國寶者,明太湖盜也。國初歸降,洪文襄公承疇薦授蘇州巡撫。性殘暴,一時縉紳故老,咸被其害。又因抗糧案,株連生員數百,盡行斥革。後又交通鄭氏,欲以地叛,為制府麻文僖公勒吉所知,因盡調其兵馬糧餉赴江寧,露章劾之。國寶偵知,欲逃,城門已閉,乃與其婦同縊死於鐘樓。

  ●東南海上多盜

  嘉慶初,東南海上多盜,曰鳳尾幫、曰蔡牽幫,閩盜也;曰箸橫小幫,浙盜也;曰朱濆幫,粵盜也。續出者,有黃葵幫及和尚秋等小盜,則皆閩、粵間人。

  ●張保以盜緝盜

  閩、浙海盜之與蔡牽同時者有張保,甚猖獗。官軍出征,力竭請降,授官至參將。有擬薦擢總兵以示羈縻者,桐城姚石甫觀察瑩言於大吏曰;『保無尺寸功,窮蹙乞降,官至三品,寬厚至矣。再遷擢,何以服奸宄?不如以海洋緝盜責之,有功則遷擢不為濫,有罪則謫降不為苛』。保卒以此奔走海上而死。

  ●莊芋為美人所困

  莊芋,臺灣劇盜也,劫取人財,以施貧乏。官捕既急,貧民恆以死衛之,終不可跡。莊之宿人家也,恆鑿洞其壁,開門執槍而假寐。於是官中人謀以美人餌之。聚三美婦人,使設盛筵以宴之。先期招之往。屆期,芋就飲;且醉,壯士入撲。芋覺,亟自眾人頂飛出。眾追逐之,而芋已霑醉,為拳石所梗,仆。亂刃交其背,立死。

  ●臺灣生番劫人

  臺灣之山,產藤,粗如繩,長數十丈。人跡不到,深林蓊翳之區,滋芃茸,沿盤澗谷間。生番往往匿其中,持刃以劫人,

  ——以上五則錄自盜賊類。

  ●臺灣金砂

  臺灣產金砂。然金砂出,則地必易主。餘姚邵筱村中丞曰濂撫臺時,金砂遍地。土人淘金者,赴撫署領照,每人納制錢二百文,歲可贏十餘萬。

  ——錄自礦物類。

  ●臺灣人各一刀

  臺灣人各一刀,頃刻不離。■〈石斥〉伐割剝,事事用之,不僅以之爭斗也。

  臺灣以鹿皮覆體

  臺灣番人每以鹿皮藉地為臥具。遇雨,即以覆體。

  ●韆鞦

  臺灣番女有渺綿氏之戲,即鞦韆也。以渺為飛,以綿氏為天,意以為飛天耳。每風和景明,招邀同伴,椎髻盤花,靚妝麗服,以銀錢、珊珠貫肩背,條脫纏腕,纍相比,而歡呼以為戲。

  ——以上三則錄自物品類。

  ●閩人食番石榴

  閩有番石榴者,狀如石榴,而皮軟可食;中雖略有類子者,而色白無核。價至賤,一、二文即可市斤許。小兒且以之充飢。幾乎人人喜食之,謂可辟瘴癘。然初至其地者,觸之即覺有一種惡臭,然久而亦聞其香矣。

  ——錄自飲食類。